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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四卷 观天 第七十七章 其心

娇娘医经 希行 8428 2022-08-31 20:02

  程娇娘主仆最终没有去太平居,而是上车进城。

  车依旧是桥头租来的,她们出门的时候早,此时午后进城,但见路上人潮汹涌摩肩擦踵。

  “普修寺十五法会。”租车马人说道,“娘子要去瞧瞧热闹?”

  婢女掀起车帘子一面指路。

  “从普修寺北门过。”她说道,又回头看程娇娘,“娘子要去看看吗?”

  程娇娘端坐身形未动摇头。

  “其实人多的很,还不如日常来的自在,集市日多是和尚尼姑们在卖东西补贴家用。”婢女笑道。

  “姐姐倒是知道。”租车人笑道,一面牵马从热闹的人群穿过,“这些和尚爷爷们养的娇气美妾,光香火钱可是不够用的。”

  “倒是不敢带出来了吧。”婢女笑道,“官府不是抓住要罚去做苦役的。”

  听着外地口音,对京城貌似很熟悉,租车马人便惊讶的打量一眼婢女。

  “姐姐,有钱能使鬼推磨,能娶妻的和尚老爷哪里缺几个钱。”他嘻嘻笑道,“老汉我不识字,要是识字会念得经文,打得机锋,点得好茶,我也去当和尚了,哪有这般辛苦。”

  “念得经文,打得机锋,点得好茶,也不是不辛苦,就能得的。”程娇娘说道。

  租车马人吓了一跳,忍不住回头看。

  这小娘子坐车之后几乎没说过话,还以为是个哑巴呢,原来也会说话。

  “娘子说的是,做什么都辛苦,可是不就一碗茶,普修寺大禅和尚点的就能买到两百贯一碗呢。”他嘿嘿笑道,一面到底忍不住嘀咕。

  “人家卖的,不是茶,是禅。”程娇娘说道。

  车夫嘿嘿笑。吐吐舌头,这小娘子说的一本正经,倒让人不敢也不知道怎么接话,每个字都听的懂,合在一起就听不懂。每个字都稀松平常。合在一起听就觉得如同锤子砸铁。

  婢女抿嘴笑,掀着车帘一一指给程娇娘看外边街景。

  穿过普修寺北门,转到后门。依旧人群密密。

  “我给金哥儿买个蟋蟀玩。”婢女说道,“他一个人在家里闷的很。”

  程娇娘点点头。

  婢女跳下车,引着租车人向前停在路边,才在一个花鸟鱼虫摊位前停下,就听的有人喊了声姐姐。

  “韩郎君。”婢女转过身,看着穿着青布袍子的年轻男子,欢喜笑道。

  韩元朝冲她笑了笑,身旁几个同伴好奇的打量这个婢女。

  “啊郎君,已经考完。你考的,如何?”婢女想到什么忙问道。

  “只怕三年后还要再来一次。”韩元朝笑道。

  “三月放榜,郎君莫要先说。”婢女笑道。

  考的如何各自心中有数,韩元朝笑而不语,而是看向四周。

  “姐姐是来普修寺进香的?”他问道。

  婢女摇头。

  “我和我家娘子路过。”她说道。

  娘子?

  韩元朝不由向一旁看去,马车很多。乱哄哄的停了一溜,其中多是租来的普通车马,并没有带着徽记的高官贵人家。

  “韩郎君是来进香的?”婢女问道,“如今是不是晚了?你们考前没有去拜一拜孔贤么?”

  虽然君子不语乱力怪神,但进京赶考的士子们到底还会或者偷偷摸摸。或者光明正大的去孔庙拜一拜。

  几个秀才都笑起来。

  “我们是来拜拜,期望能够运气好一点,如果今趟能听得江州先生考前讲经义,许能中了呢。”一个同伴说道,“这次主考是翰林学士毛珣,与江州先生是同门。”

  婢女看向韩元朝。

  “老..江州先生开讲经义了?”她有些惊讶问道。

  “是啊,考前半月。”一个同伴说道,摇头满脸遗憾,“只可惜,我等没能挤进去旁听。”

  婢女哦了声,若有所思。

  “姐姐忙去吧。”韩元朝说道,“我们去拜拜。”

  婢女忙施礼看着他们过去。

  韩元朝迈步又停步,看着婢女,心里有些好笑。

  曾经以为人家图谋不轨,已经想好了怎么推辞不见,没想到,人家根本就没有再来见,反倒是自己上赶着主动打招呼。

  “郎君,还有事?”婢女看他含笑问道。

  “替我谢过翁主。”韩元朝说道,略一点头,“那个厨子告诉我说已经找到工做,是翁主的好意吧。”

  翁主?

  婢女愣了下,还没来得及说话,韩元朝已经迈步跟同伴走开了,很快混入人群从后门往普修寺进去了。

  她愣愣一刻又失笑。

  “翁主?”她摇头说道,拎着两个虫笼走向马车,然后又猛地停下脚,一脸恍然的哦了声。

  “娘子,娘子,我明白了。”

  她坐在车上,说道。

  程娇娘正看放在一旁的小虫笼子,枯井无波的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探究。

  “明白什么?”她问道。

  “你做这些,是为了韩郎君吗?”婢女深吸一口气问道,“为了成全他的仗义不平?为了成全他的善意侠心?”

  想要帮助的人,从此以后好运连连,衣食无忧,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完美的诠释一个人的仗义善心。

  只是,这个念头真是想起来简单到直白,又直白到不可能。

  怎么会有人想到这里,怎么会有人想要帮助一个人费了如此心思,且还是不被人知的心思。

  程娇娘抬起头看她一眼。

  “他想做什么,就去做什么喽。”她说道,“何须别人,成全,别人成全的,不过是别人的,与他何干。”

  婢女怔怔一刻,噗嗤笑了。

  “娘子,我只听你前一句话就够了。”她说道。

  你想做什么,便去做什么,随你任你只要你欢喜。我只需助你扶你帮你,只为你心意不空不负,让你施恩得报,让你施恩有用,让你恩义不断。

  婢女想着。只觉得眼睛发热。心里发烫。

  人生能得此一义,夫复何求。

  “娘子。”她忍不住唤道,似乎有很多话在胸口激荡。但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,最终喃喃。

  晋安郡王再次迈入太后寝宫的时候,身边多了一个人相伴。

  “哥哥。”六岁左右,身穿锦袍的男孩子嗅了嗅鼻子说道,“你闻到了没?”

  晋安郡王看向他,一脸不解。

  “什么?”他问道。

  “好香啊。”男孩子说道。

  “殿下,别总想着吃。”晋安郡王咧嘴笑了,说道。

  门外的宫人已经迎接过来了。

  “二皇子,郡王。”他们恭敬的施礼。

  二人迈进门。看到二人进来,寝宫内的太后高兴的招呼。

  “娘娘,吃什么好东西,好香。”二皇子在太后跟前坐下,带着几分稚气开口问道。

  “你这个小馋猫,就知道吃。”太后笑道。“被你父皇知道,又要说你不长进。”

  一旁晋安郡王笑了。

  “娘娘,殿下爱吃,说明身子壮嘛,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他笑道。一面似是不经意的也嗅了嗅鼻子,“真的挺香的,娘娘,您吃什么好吃的?”

  太后笑了。

  “两个馋猫。”她笑道,一面示意宫人,“去拿几个陈家炸的黄雀来。”

  晋安郡王眉头一挑。

  “陈家?”他问道。

  “陈绍家。”太后笑道。

  “哦娘娘,说道陈大人,他父亲可好了?”晋安郡王问道。

  “好了,说起来真是稀奇。”太后说道,“从江州请了个神医来,三天五天的就治好了。”

  宫人已经端了两碟黄雀上来,在二皇子和晋安郡王面前摆好。

  “这么厉害?不是说不治吗?”晋安郡王问道。

  二皇子对这些不感兴趣,已经开始吃黄雀。

  “天外有人,人外有人,不是本宫屈说他们,这些太医在京城养久了都退化了。”太后说道,一面摇头,“这民间,还真是有些神医呢。”

  “娘娘,好吃。”二皇子吃完两个,一手油的说道,“我还要吃。”

  太后忙命宫人给他擦拭。

  “还有呢,陈夫人把厨子留在宫里了,教会了御膳再回去,想吃你们随时能吃。”她笑道。

  “哦我看到了,陈夫人带着厨子进来的,还是个厨娘。”晋安郡王一面拿起黄雀慢慢吃,一面随口说道。

  太后笑了。

  “那个不是,那是陈夫人的女儿。”她笑道,一面问旁边的宫人,“叫什么来着?穿的挺别致的,长的也乖巧。”

  “名素,族中行十八。”宫人笑着答道,“今年十四了。”

  晋安郡王接过宫人递上的帕子低头慢慢的擦嘴。

  陈素,陈十八娘么?

  说笑一刻,因为贤妃在此养胎,晋安郡王便示意二皇子告辞。

  “母后等着问殿下功课呢。”他低声说道。

  二皇子的脸顿时皱起来。

  “娘娘。”他看着太后扭了扭。

  “乖,去吧,皇后是为你好,好好跟着先生学。”太后笑道。

  “殿下正好带着黄雀过去,借娘娘的花献佛。”晋安郡王笑道。

  二皇子忙点头,太后也笑着让宫人去装起来,又看着晋安郡王,难掩几分赞许慈爱的点头。

  “去吧,他年纪小,你多带着他。”她说道,“等过些时候,你和大皇子都出宫,他怪孤单的。”

  晋安郡王一笑。

  “娘娘多虑了,不是就要添个弟弟了。”他笑道。

  太后顿时眉笑颜开。

  “好好,本宫讨你这个吉利话。”她笑道,“去和贤妃说,郡王说了,等着多带个弟弟玩呢。”

  宫人笑着去了,不多时回来,端了一盘子金银珠宝。

  “贤妃娘娘赏给郡王玩的。”她们笑道。

  “谢娘娘。”晋安郡王笑着接过,又看太后,“娘娘,贤妃娘娘都给了呢。”

  太后一愣旋即掩嘴大笑。

  “小滑头,又惦记本宫那点私房。”她说道,一面笑着示意宫人,“赏。”

  先送二皇子去了皇后那里,晋安郡王这才折返回到自己的宫中。

  小的时候跟着太后住,大了为了回避,便搬到宫中最西边,这里距离前朝近,距离后宫远,原本是太祖皇帝的书房,后来一把火烧了,再修整后便空着了,直到赐给晋安郡王才再住人,树木繁多经年,冬日还好,夏日里绿荫遍布遮天蔽日,越发显得寂寥。

  晋安郡王迈进门,就看到两盘赏赐摆在屏风前,他静静看了一刻,忽的上前抬手推翻了。

  “殿下。”一个内侍忙低声喝道,又忙掩住门,小心的左右看。

  晋安郡王回头一笑。

  “没人。”他说道,“瞧把你吓的。”

  “郡王,可别吓唬奴婢,您可千万小心点,不可大意。”内侍拍着胸口,说话随意,可见是亲近人。

  晋安郡王撩衣盘腿坐下。

  “我知道,你下去吧。”他说道,一面伸手拿起散落地上的珠宝,依着凭几,半歪着身子晃晃悠悠的一件一件的举到眼前,嘴角含笑的看着。

  内侍应声是,退出去带上门,日光渐渐褪去,最后只从门窗格子里透进来,斑驳的铺在中厅席地而坐的少年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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